佯语

作者：佯语

发表时间：2010.07.17

（10年参加宁天吧征文比赛第二轮的作品，大概是我唯一一篇非同人小说。）

一、山本幸子：早上喝汽水有重生的感觉

“近日，山本议员再次传出性丑闻。某知名女星向媒体曝光自己多次遭受山本议员性侵犯的经历，引起一片哗然。她还称自己掌握着最具有决定性的证据。目前，警方正介入调查。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此事属实，无疑会对正在打选票拉锯战的自民党造成重大打击……”

电视中早间新闻的声音终于使幸子的头脑清醒了些。与此同时，吐司机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把烤好的吐司放在盘子上，幸子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牛奶。早餐不必丰盛，但要营养充足，这是幸子一贯的想法。

电视里漂亮的女播音员还在吐字清晰地播报着有关丑闻的一切，不过幸子对这个跟自己拥有同样姓氏的大叔议员一点兴趣也没有，拿起遥控开始换台。

这个时段的节目还真是有够无聊的，翻来覆去就只有干巴巴的新闻，大肆八卦美女议员的所谓政论节目，还有外形清纯的走红明星所主持的“料理教室”。

“给老公做上一顿香喷喷的早餐，才能牢牢抓住他的心哦。”

女主持人甜美做作的嗓音让幸子感到喉管发紧，她用力吞下最后一块吐司，把电视关上了。

临出门前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波子汽水，玻璃珠落到汽水里发出爽耳的“呲——”声，好不容易让幸子有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的感觉。



二、原 亜加：高跟鞋给我安全感

一个女人拥有一个甚至几个鞋柜的高跟鞋再正常不过了，不过，整整用两个房间装鞋子可就有些过分了，特别是当这些都是价格不菲的名牌货时。原 亜加从不掩饰自己对高跟鞋近乎病态的迷恋和追求。她不戴耳环，不戴项链，甚至连头发都不染。作为为数不多的东京女议员之一，平日一直穿着样式朴素大方的正装。可高跟鞋必然每日换样，甚至有一两年都不会出现重复。媒体中好事的还专门做过观察统计。

原 亜加的口碑相当好，在政客频频因丑闻落马的今天难能可贵。她五官端正，却称不上漂亮，嘴巴经常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显示出严肃认真的性格。她的政纲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致力于建设严苛的道德体系——反对同性恋，反对未婚先孕，甚至反对如今越来越常见的婚前同居。虽然批评她的声音一直不少，但她总能稳稳保住不少中老年的选票。

口才出众，在政坛上一直积极有为，亜加的气势一点也不输给男人。

对于她来说，生命是从十八岁开始的，是在用钢笔在志愿书上填上“东京大学”四个字后开始的。之前的岁月被狠狠地丢弃在最偏僻的角落，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现在的她正走向舞台中央的麦克风，去做一场意义重大的拉票演讲。她驾轻就熟地让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最完美的“嗒、嗒”声。

她感觉到高跟鞋让自己的脚跟抬高，小腿绷紧，整个人呈现出最自信、挺拔的姿态。
这一切莫名地让她安心。



三、山本幸子：做一个轻松的二等公民

打开电视，翻开报纸，世界上充斥着某某克服种种常人不太可能碰到的困难，最终取得巨大成功的故事。无论是出身贫寒的首相，遭遇过强暴的当红主持，还是动漫里各种匪夷所思的黑暗童年，人们总是不自觉地把这些悲惨的经历等同成功的一部分，说着“经历过这些还真是了不起啊”，仿佛只有经历令人扼腕的悲惨过去才能成功一样。

幸子对这种想法向来嗤之以鼻，得了吧，那毕竟是极少数罢了。

幸子在一所三流大学混了四年后，去了警察学校。这样选择的原因与其说是童年家庭暴力的阴影使自己想当执法者来获得安全感，不如说是因为媒体的影响觉得女警很帅而已。直到从警校毕业之前，她都以为自己能穿着光鲜的制服，佩着手丄枪，奔走在这个犯罪率不低的城市中。可能自己的身体始终都有一种因子在抗拒着成长，任性地发出“不想长大”“不想长大”的撒娇声。

而实际上，幸子现在的确是在与暴力犯罪密切相关的刑事科里，可具体的工作却和任何一家公司的白领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每天都是文书工作，有时候负责给女嫌疑人搜搜身，连像电视剧中的白痴刑警那样，摸着后脑勺傻笑地说着“大侦探我真是服了您啦”的机会都没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真的没想杀死她啊……”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脸上糊满了眼泪和鼻涕，看上去非常恶心。

这并不少见。有着体面工作的丈夫，回到家后却变成残忍的虐待狂。只对妻子动手，专挑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打。

而妻子或者忍气吞声，或者向人满为患的家庭法院起诉丈夫，但通常都得不到公正的对待。

幸子埋头整理着办公桌上的文件，不远处有两个男警察在讨论这个案件。

“哎呀真是的，怎么有这么蠢的人啊。”

“就是说啊，老婆的话，只要不打死，一切都还有回转余地啦。”

“嗯嗯，就算女人提出要离婚，又有几个男人会支付那些乱七八糟的赔偿费呢，还不是总能找到巧妙的借口逃过去。”

“哈哈，日本毕竟还是男人的社会啊。”

那两个男人还说了更多过分的话，一点也没顾虑几步之外的幸子。这种妄自尊大的沙文主义和对人命的藐视让幸子气得浑身发抖，终于做出了一生中最偏激的行为。

她抄起桌上厚厚的文件夹就向那两个人扔去。


怒气和性欲一样来得突然去得却不容易。幸子突然想到这个比喻。

砸断自己同事鼻梁的后果居然只是从刑事科贬到交通科，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样也好，每天只用对着违规的停车，努力地抄罚单，愉快地接受着良善市民的白眼。

几天下来，幸子原本像瓷娃娃一样白皙的圆脸竟变黑了不少，看起来更健康了。

中午小憩时到便利店买了一瓶波子汽水，在树荫下乘凉时，眼睛正好望向马路对面的名牌旗舰店。

干净透明的玻璃窗隔开相差十几摄氏度的两个空间，也隔着手握汽水的员警和正挑选鞋子的议员。

两人就着一个巧妙的角度有了一瞬间的对视，又都马上移开了视线。

只是不可否认的是，的确有过那么一秒不到的时间，她们不约而同地都浮现出一种近乎甜蜜的妄想。

如果我是她……



六

原 亜加和山本幸子都没有机会知道，亜加的母亲是因为太过于思念那个离开自己的男人，才会借醉酒和儿子发生不伦之事。而那个离开原家的男人，却恰恰是在幸子家殴打妻子的丈夫。

这样一个男人，冥冥之中对两人的人生轨迹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然而，不论是喝着波子汽水无意识拒绝着成长的幸子，还是早早就穿着高跟鞋踏上成熟之路的亜加，都只能被时间的洪流推着，一直向前走。

或是侥幸地找到可以暂时停泊的港口，或是歹运地船翻人亡，在时间的风浪里，所有人都只有双手握浆，卯足力气向前划。

不能回头。

-[完]-